自打李曼楨搬過來住,許先生的周末就沒有懶覺睡了。
每天早上六點整,衛生間里準會傳出細細的流水聲。李曼楨沐浴的動作很輕,幾乎聽不見其它響動,但睡功不如許太太練得到家,許博總會適時醒來。
大約六點二十,入戶房門帶起“砰”的一聲,那是阿楨姐去趕早市了。
許博這時也基本上賴夠了,起身穿上運動服,帶著奧巴馬去跑步,天天如此。
但是今天,許博是被奧巴馬撓門的大爪子給叫醒的。迷糊中聽見的流水聲分明來自廚房的水龍頭。一看表,已經快七點了。
往身旁一瞥,許太太夸張的大奶子露在外面,奶頭距離淘淘嘟起的小嘴僅有一寸,娘兒兩個相對而臥,睡的正香。很明顯,人家早餐都吃過了。
許博穿衣下床,出了臥室,就遭遇了奧巴馬的圍追堵截。不過,他沒急著去取牽引繩,而是揉著眼睛往廚房門口湊去。
砧板上傳來清脆的切菜聲,逆著窗口的晨光,李曼楨的白皙側臉幾乎透明。短發捋在耳后,露出一只粉雕玉琢的小耳朵,耳垂兒粉嘟嘟的可愛。
那個披著睡衣夜間游走的半裸精靈不見了,變回了素淡溫淑的居家女人。
湊得近了,李曼楨低著的頭也沒轉過來,切菜的頻率卻明顯變慢了。一縷發絲從額角滑落,也沒說抬手理一下。
許博的視線從她耳朵上滑落頸側,順著米色高領針織衫的條紋攀上脹鼓鼓的前胸,數著跟她動作一個頻率的輕顫,竟然忘了停步。
昨天半夜烏漆墨黑的,沒看清楚,只記得無比細滑柔軟,分量十足。這會兒,就給包得這么嚴實了,看上去也蠻挺拔的。
正發春,只覺得寒光閃過,一把半尺長的短刀凌厲無比的虛抵在了胸腹之間,刀尖兒上還沾著一片碧綠的香菜葉兒……
“去……快去跑你的步吧!”
李曼楨手持利刃,卻不敢看他,吐字快得像是斥責,顧不上端起平素的客客氣氣,反而讓人覺得莫名親近,而且,怎么也掩藏不住氣息不繼的慌。
這時,身后傳來一聲哀怨帶拐彎兒的呻吟,狗爪子不耐煩的撓了兩下地板。李曼楨借著望向奧巴馬的動作瞟了許博一眼。
“你看,它都等著急了……”說完,唇角一勾,露出一絲微笑,垂落的目光一飄,耳朵更紅了。
許博在刀口上撿了個臺階兒,連忙笑著轉身,拍了下奧巴馬的頭,“好啦好啦好啦……別著急哈,來日方長嘛,咱這就走——著!”
唉,用的啥雞巴成語啊,一點兒都不恰當!
聽見身后的菜刀又繼續本職工作,并沒有飛過來,許博色心稍安。
睡美人那微微一笑在腦中回放,心頭涌起一陣激動,把晨起的懶散全驚走了,領著奧巴馬出了門。
“你怎么還那么……厲害?”
半夜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曼楨剛從狼吻下擺脫出來,急促的喘息獲取的氧氣還遠遠供給不足,身子軟得像棉花糖,卻隔上幾秒鐘就要忍受一波痙攣……
厲害就厲害唄!不用她說,單純從身體的反應就能判斷,那是真被干爽了,這一點騙不了經驗豐富的許先生。
可是人家說的是“還那么厲害”,那就必須要從時間順序和因果關系上來理解了。
顯然,許太太被干得鬼哭狼嚎的,阿楨姐全都聽見了。而且,不僅昨天聽見了,這些日子必定每次都聽得真真兒的。
根據李曼楨一貫看破不說破的修養,這句誠然是對男人的褒獎,未必就不是對夜夜擾民的含蓄指控。
許博當時腦子里只能領會前者,雞巴還半軟不硬的賴在穴穴里,趕緊追問爽不爽。
李曼楨卻只剩下點頭,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了,好像高燒漸退,才驚覺剛剛的脫口而出太過情不自禁,懊悔不已。
許博看她扭著臉兒,羞答答的模樣,無邊春色中恢復了三分恬靜,不敢多話,卻忍不住去親吻。
對于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來說,李曼楨從身體狀況到情態欲望,都難得的保留了幾分少女般的青澀,而同時,又有著成熟女人從歲月中歷練出的淡定從容。
性愛,對于她或許是久曠缺失的,但性感,在她身上并未枯萎凋零。
在沙發上纏綿良久,許博才把她抱回到客房的床上。李曼楨順從的配合著,乖乖躺進被子里。
關于夢游,關于那個夢中的名字,許博都沒問,也沒再多想。女人心里的話,愿意說的時候,她自己都憋不住,到時候,你耐心聽就行了。
這份體貼,許博還是有的。
關門的剎那,回望一眼,床很大,美人嬌小,將被子撐起一團秀氣的浮凸,不由暗自一嘆。
距離小區不遠就是一個健身公園,每天許博都要繞著公園兒跑三圈兒,加上來回的路程,差不多五公里。
春陽散落的馬路邊,成排的垂柳被抹上淡淡的鵝黃。晨風還未滌凈最后的半分凜冽,爽利的拂過臉頰,讓人精神一振。
奧巴馬撒了泡尿就沒命的瘋跑,把牽引繩扽得筆直,連做標記的本能都忘了。
許博心情大好,放開速度,追著狗尾巴跟它較勁,惹得幾個遛鳥的大爺直往路邊兒躲。迎風馳騁中,不由想起昨夜回屋后關于“撒歡兒”的一番對話。
“這回你可稱心了吧,許大老爺?”
剛鉆進被窩,祁婧肉滾滾的身子就纏了上來,一把捉住還潮乎乎軟綿綿的許大將軍,搖啊搖的不松手。
許博被她暖暖的擁住才發覺自己身上冰涼,立即把愛妻抱了個滿懷,半裝糊涂的應對,“我哪兒有……起過什么心啊,奶奶!”
“哼,是啊!你是好人,是勉為其難,仗義援手,急人所急,救苦救難行了吧?”許太太陰陽怪氣兒的排列完成語接龍,大奶子一挺撞得男人忽悠一下,“說,爽不爽?”
“嘿嘿!爽!”
“德行!”
許博看不清嬌妻的臉色,只覺得雞巴被小爪子掐了一下,耳邊又傳來女人嬌嬌又恨恨的話語:
“這下一大一小,同吃同住,由得你撒著歡兒的肏,還惦不惦記什么黎兒啊,雁兒啊的啦?”
“哦——原來你是安的這個心啊,婧主子?”許博盡量插科打諢。
“咳咳……臣妾的心都在陛下身上,哪兒還有什么別的心,不過是想討陛下的歡心罷了。唉,你們男人啊!”
也不知道幾分真假,戲精上身的“婧主子”把一聲幽幽輕嘆演繹得又騷又怨。
許博被逗得一把搬過祁婧的大屁股,輕輕拍著,“什么大的小的亂七八糟的,星巴克還是麥當勞啊?沒準兒明兒一早睡醒就全忘了,誰給你天天兒夢游啊?”
“跟我蒙事兒呢?監控里我早瞧明白了,你……進去的時候,她可清醒著呢!”
許太太初掌后宮,就帶著母儀天下的范兒,“女人要是心甘情愿的給了你一次,就沒打算防著下一次。我早說過,她是真心喜歡你!”
“夠機靈的,還想起來看監控了。”
許博顧左右而言他,心里卻柔軟得無可辯駁,忽然腦波一跳,“你跟陳京玉第一次做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啪”的一下,屁股蛋子上挨了“婧主子”一巴掌,“就知道你會往我身上想!”
“因為我的心在你身上嘛!”許先生忍著肉麻。
“呸,作案工具還沒干呢,不要個B臉,嘻嘻……”祁婧笑得花枝亂顫。
“別打岔,老實交代問題。”
“變態!”
許太太一拳頭捶落卻被男人按在懷里,腦袋又蹭又頂,撒夠了嬌才繼續說:“那……那時候,也說不清怎么想的,反正不是被迫的……肏你大爺的不許笑!”
兩條肉蟲又是一頓推搡蛄蛹,許太太的臉卻始終沒敢抬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接著嘟噥:“如果是現在的我,肯定會這樣……打算啦!不過,話說回來,哼哼!現在的我,才不會看上那個斷子絕孫的雜碎……”
雖是咒罵,祁婧的話音卻淡淡的。在許博聽來,不難發覺愛妻的情緒里還是難免一絲不堪回首的委屈,只是被彼此相擁的溫暖包裹著,才不再覺得難過了。
“現在的你,怕是只能看上那根黑不溜秋的驢雞巴!”許博故意逗她。
祁婧的小爪子拖住男人的卵袋,壓低聲音說:“我們家這根一晚上連中三元,一點兒也不比驢的差呀,回頭得授一枚吃苦耐勞獎章,咯咯……”
“跟TM一晚上射七次的比簡直弱爆了好嗎?”許博順嘴接茬,立馬想起關鍵問題,“對了媳婦兒,我這條小命兒可攥在你手里了,小毛那兒……”
提起小毛,祁婧少見的沒扮演嬌羞,輕哼了一聲,“怕啥,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咱們不說,她李曼楨難道還主動跟兒子告狀啊?她又不傻,得了便宜還賣乖?”
“得了便宜?”
“當然了,你是我老公,白給他用,不是便宜是什么?”
許太太又抱起小委屈,哼哼著往男人懷里鉆,“而且,你要答應我,不許告訴她我什么都知道!我……咯咯……我就喜歡看她跟你偷偷摸摸的……”
“沃去!”黑暗中,摟著瘋瘋傻傻的嬌妻,腦子里全是她一會兒噘嘴一會兒媚笑的模樣,許博一聲嘆息。
“老婆你真是狐貍變妖精了哈!”
“害怕了?那屋還一只呢!不過咱們先說好,以后每天只許弄一次,給了她,就別來惹我,你這身子骨可是我的,掉根毛我都得知道……敢給我馬馬虎虎的,哼!”
“婧主子”嚴肅的警告,在許博聽來比最動聽的情話還舒服。之前還在笑話女人不懂得利用原則規矩,無視條條框框,此刻卻有了更深的感觸。
當女人開始給你立規矩,那其實代表了她在向你妥協,希望用你熟悉的方式達到關心你,呵護你,甚至支持你的目的。
好女人的柔軟,值得男人升起最堅挺的敬意!
然而,有些男人改不了不著調的脾氣,大手一伸,棒槌似的手指頭已經在花唇之間走了一個來回,立時惹來貓叫似的抗議。
“那,要是遇到這種情況怎么辦?”許先生把手上黏糊糊的汁液極其方便的抹在一只奶子上。
“討厭!我……我難道不會……不會去找別人么?”
“別人?培訓去了……哦,還有一個,不是就會畫畫么?”
“不行……真的老公……別……嗯……”
“有人弄七次還活蹦亂跳的呢!”
“你大爺……嗯……人家是特種兵……嗯嗯……壞蛋!啊——”
“不想讓阿楨姐知道,你就小點兒聲……”
“誰允許你叫阿楨姐了?不許……嗚嗚嗚……”
…………
天氣特別好,許博就多在公園兒里溜達了一會兒,回到家已經快八點了。狗鏈子還沒解下來,已經聽見臥室里“婧主子”有請。
“許博!你給我進來!”
許博推開房門,就看見一個渾圓的大屁股坐在梳妝臺前的凳子上,真絲的睡裙被她繃得像充了氣兒似的。
剛在祁婧身邊站定,一個小拳頭就從極為刁鉆的角度捶到了肚子上,“誰TM是小王八蛋啊?你說!”
祁婧一般都是詞窮了才動手,很少這樣手口聯合作業。許博全無防備,后腳跟兒又抵著床邊兒,給懟得一屁股倒在了床上。
這一下力道不輕,但還不至于疼得受不了。不過夫妻倆打鬧慣了,想也沒想立馬就勁兒“誒呦!”一聲,捂著肚子蜷縮在床上。
祁婧沒頭沒腦一拳,沒想到擊中要害,見狀嚇得連忙爬到床上查看傷勢,“老公,老公,老公沒事吧,我……沒看準,不……不是故意的!”小手摸向男人的肚子,一臉的惶急。
許博一把摟住老婆,“沒看準都差點兒把腸子打折了,看準了還不得把闌尾摘走啊?誰惹你了這是?”
祁婧看男人沒事,一屁股跪坐在床上,撅著嘴兒恢復了氣哼哼的眼神,“咱倆怎么說都行,她憑什么張口閉口的小王八蛋?”說著拿過床頭的手機,扔進他懷里。
許博拿起手機一看,來電記錄里有一個不到兩分鐘的電話,是莫黎打過來的,時間顯示就在十分鐘前。
一看莫黎的名字,許博就神經緊張,不過還是想起來了。之前某次聊天,問及彼此近況的時候,的確這么說過。
對許博的遭遇,莫黎的立場是鮮明的,不但在精神上支持,肉體也毫無保留的貢獻了。其中滋味,是雪中送炭,還是趁火打劫,還真不好說。
不過,借著個稱謂小小表達下情緒自然無傷大雅,若不是她說話時情態動人,這一幕許博早忘了。
“嗨,她應該是開玩笑隨便說說的吧,別生氣啦媳婦兒,我們婧主子哪有那么小氣?”許博自知理虧,一邊嬉皮笑臉的解釋,一邊把祁婧摟了過來。
“誰小氣啦?你隨便怎么說都行,你是……是他爸爸!”祁婧頓了一下,還是大聲嚷嚷,激動得眼圈兒發紅,“她是你什么人啊?這么不見外的!”
許博一聽這話音兒明顯不全是就事論事兒,連忙端正態度,“對對對,媳婦兒批評的對,是她不會說話。你說這人也是的,還留過洋呢,怎么張口就說臟話呢?”
“少跟我裝,肯定是你教的,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啥話也往外禿嚕……”
“嘿嘿,是,我錯了,我先檢討,回頭我再批評她!”
“這可是你說的啊!上午她就過來,我今兒哪兒也不去,就等著聽你怎么批評她!”祁婧雙臂在胸前一抱,兩個奶子得意得一陣蕩漾,越說越是幸災樂禍。
“啊?她要來咱家?”
許博的確意外。莫黎行事向來直接,沒事輕易不理他,有事大多堵在公司樓下,今天怎么突然要登門拜訪了?
“人家是來看淘淘的,沒你啥事兒!趁著還沒來,把你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打個草稿吧,我怕你呀,到時候忘詞兒!”
許太太不知怎么忽然之間就烏云散盡,扭著細腰大屁股回到了梳妝臺前。
“看淘淘……”許博嘟噥一句,心頭微動,翻身趴在床上,抬頭往小床里望去。淘淘可能是被兩人吵醒了,正睜著懵懂的大眼睛看他。
唉,小王八蛋!許博不由暗自一嘆。
他對淘淘這個小東西的感覺,恐怕親密如小王八蛋他媽都未必能體會一二。
眼看著從剛出產房皺巴巴的一團長成三個月大的漂亮寶寶了。每次抱在懷里,都沉甸甸的,小胳膊腿兒一會兒也不老實,一不留神就把腳丫子伸你嘴里去了。
那雙漆黑的大眼睛像極了媽媽,醒著的時候總撲閃著好奇又干凈的光亮。當他看著你的時候,你能感覺到他毫不設防的親近與渴望,怎么也忍不住跟他說說話的沖動似的。
可那小王八蛋除了咿咿呀呀,什么也說不清。每到這時候,許博都擔心得要命,盯著那被口水潤得濕漉漉的小嘴巴,生怕他喊一聲“許叔叔”扎了自個兒的心。
許博起身坐好,伸手把淘淘拎了出來,一手托頭,一手兜住屁股,抱在懷里。
或許是羅教授的魔術有了效果,淘淘除了迷戀媽媽的奶頭兒,更愿意讓許博抱著。
“可能小子淘氣,喜歡過山車似的驚險刺激吧?”許博也曾這樣告訴自己。不過祁婧不止一次告訴他,淘淘喜歡聽他的聲音,能辨別出他的氣味兒。
許博將信將疑,卻對小東西的敏感上了心。
每當這個會叫會動的小家伙在自己身上玩兒累了,安然睡去的時候,許博總是老半天不敢活動,生怕不小心把他驚醒。
有時候,坐在小床邊看著這小東西熟睡,會不自覺的想起小時候,爸爸教他打羽毛球,游泳,騎自行車,父子倆騎車去古北口爬長城……
很多事,許博以為自己都忘了,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境下想起。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淘淘長大了的樣子,或者說有點兒不敢想。心總是慌慌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教他的,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學。
那種感覺并不會讓人心里多舒服,但,許博可以肯定,跟曾經的憤怒和羞辱再無關系。
的確,他曾經緊張的擔心著,會不會一看到孩子就會想起他是個野種,想起姓陳的那張尖酸刻薄的可惡嘴臉。
沒想到才過去三個多月,那份折磨了他很久的執念就被每日的親子時光給磨沒了。
現在偶爾縈繞在許博心頭的,是一種患得患失的彷徨。類似于小時候在街上撿了個錢包,里面有好多錢,沒交給警察叔叔,成天擔心失主找上門兒來。
吃過早飯,許博才去沖了個澡。一邊享受熱乎乎的水流噴淋,一邊慶幸沒有在飯前洗——也不知是餛飩太燙了,還是天氣轉暖了,吃個早飯,出的汗比跑步還多。
無比安靜的餐桌上,只有祁婧裝作若無其事的只言片語冒出來。李曼楨神色還算正常,話是一個字也沒有,勉強吃了大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許博不禁羨慕過去那些娶了三妻四妾的老爺們,神經得多粗,能HOLD得住一桌子的風云際會,暗流涌動。
從浴室出來,發現祁婧還在梳妝臺前坐著,刷睫毛膏的動作像是在做眼科手術。
在許博看來,她臉上干干凈凈清爽宜人,基本沒什么變化,連涂沒涂唇膏都看不出來。
平時化妝,最多用不了一刻鐘,今兒聽說莫黎要來,飯前飯后忙活一早上了,簡直是如臨大敵啊!
許博暗自好笑,倚著門框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
“你這也看不出來化沒化妝啊,光看你繡了,花兒呢?”
“屁也不懂,”為了穩住那張臉,許太太的輕斥仿佛從牙縫里呲出來的,“化妝的化不是畫畫的畫好嗎?看不出來才是最高境界。”
“是嗎,那你這大周末的,又沒有約會,是化給誰看呢?這人肯定品味不俗,連這種幻化于無形的妝都看得出來。”
祁婧放下小刷子,對著鏡子把腦袋轉左轉右全方位檢視一遍,又眨了眨眼睛才站起身來,撩了一眼門口的男人,笑得意味深長,嘴巴依然沒句客氣的。
“管著么?快別跟我這兒貧了哈,帶淘淘去客廳透透氣兒,我換身兒衣服。”說著拉開了衣柜的門。
許博撇撇嘴沒動窩兒,“你換唄,正好我也長長見識,看看在家怎么才能穿出天朝皇室的感覺來。”
祁婧咬唇忍笑,眼神兒跟錐子似的扎在男人鼻梁骨上,忽然轉身幾步過去把淘淘抱了出來,往許博懷里一塞。
“快別鬧了,等會兒人來了,聽話啊!”邊說邊把爺倆推了出去。
“哎哎,看看怎么了?又不是沒看過。”許博抱著淘淘不服不忿,房門已經關上了。“咦,個臭小子,你怎么變香了,許太太給你噴香水兒啦?哈哈……看把你美的!”
淘淘也不知聽懂了哪句,咧著沒牙的紅嘴巴跟著樂,忽然眉頭一皺,“禿嚕”一下打了個噴嚏,鼻涕連著哈喇子噴許博一臉。
許博把孩子放沙發上,拿墊子倚好,剛想去抽紙巾,一方雪白的棉帕子遞了過來。
“孩子肉皮兒嫩,用這個擦。”
許博接過帕子,看了李曼楨一眼。阿楨姐收拾著茶幾,目光兼顧著淘淘,似乎沒功夫跟他對視,接著問:
“客人來了,要不要留下吃午飯?想吃什么,我去準備?”
許博根本沒想到這個,連忙說:“還是阿楨姐想的周到,今兒這位還沒來過咱們家呢。也不用太麻煩,你就挑拿手的家鄉菜做幾個就成,做啥我都愛吃!”
特意在后邊加了句討喜的廢話,許博揚起臉笑得跟向日葵似的。
一早上,兩人也沒說幾句話,許博隱約留意到,李曼楨沒叫過“許先生”,也沒稱呼“許博”,似乎哪個稱呼都不合適。
叫回“許先生”,兩人畢竟有了那層關系,顯得生分而且太刻意了。要是叫“許博”,之前三番兩次改不過來,這會兒叫痛快了,好像心里承認了什么似的。
該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這種時候,正是兩廂猜度小心試探的關口,尷尬是難免的。
后悔藥許副總是不會吃的,只想盡可能的化解這種別別扭扭的感覺。可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契機,只能盡量別讓氛圍過于干澀。
李曼楨瞧了他一眼,只是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那好,我去準備。”說完轉身回了房間,依舊是慣常的不冷不熱,不卑不亢,既沒忸怩作態,也沒俏臉飛紅。
過了一會兒,從客房出來,拿個小本子寫寫畫畫著進了廚房,不大功夫又轉了出來,穿上外套,出門去了。
許博瞄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小幼稚。
一邊哄兒子一邊盯著臥室的房門,脖子都快抻長了的時候,許太太終于推門走了出來。許博一下覺得視網膜都被清洗過了似的,眼前一亮。
熟悉的大波浪不見了,在后腦勺上束了個高高的馬尾,原本的大花卷兒垂在頸后,攢成了一束烏黑亮澤的青絲百合。
上身是一件深灰色棉布襯衫,兩個大奶子把裝飾用的方口袋頂得齜牙咧嘴的,好在衣服是寬松款,不至于太局促,反而撐起幾分隨性灑脫。領口的扣子顯然是故意多松了一顆,里面的風景簡直不敢細看。
下身穿的同是棉質的休閑寬腿褲,偏亮的淺米色暗紋讓兩條長腿更加顯眼。襯衣的下擺系到褲子里,束起葫蘆腰的,是一根三指寬的同色布帶子,松松的在左邊胯骨上打了個活結。
這一身清淺休閑的打扮好像帶起一縷苜蓿草的馨香,又好看又舒服。不過,光是這樣顯然不符合“婧主子”一貫的排場。
在一襲休閑風的最底端,露出兩只鴉青緞面兒的秀麗小腳。
許博認識,那是一雙老北京內聯升的手工繡鞋。軟底軟面兒,腳背兒上用肉粉色的絲線繡著兩朵不大不小的牡丹花。
許太太生怕男人看不見似的,故意原地踮了兩步。這樣精致的閨閣氣息,這樣醒目的搭配用心,任何一個相公看了都TM得滿腦袋冒人生贏家的泡泡。
“我去!媳婦兒,你整這么色情是要誘惑誰啊?”
許博的目光跟著許太太移動到了單人沙發里,連忙遞上一杯阿楨姐剛剛泡的明前龍井。祁婧勉強拉著臉兒,接下了男人的殷勤,慢條斯理的說:
“嗯——這茶真香!我呀,這是在保護你,知道么?”
“保護我?”
“那當然了!你想啊,這家里的天天兒見,本來就容易膩歪,再成天介邋里邋遢,跟個奶媽似的,那男人都是視覺動物,能不饞外頭那些賞心悅目的嗎?這里邊兒一羨慕,外邊兒又正好一曖昧,和諧安定的局面就維持不下去啦!”
祁婧抿了口茶,睫毛下掃過來的光把許博耳朵烤得直冒煙,“所以啊,我這可不是誘惑誰,是幫許先生抵制誘惑呢,明白嗎?”
“明白,明白媳婦兒!”
許博端起茶杯,“不管誰來,咱倆都是一伙的,我保證緊密團結在婧主子周圍,不忘初心不辱使命!來媳婦兒,咱喝一交杯。”
祁婧被捧得“咯咯”直笑,卓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客房,“娶我這樣的媳婦兒,你就擎等著享福吧哈”說著,跟許博勾在一起,美美的喝干了一杯。
在老婆心里,怎樣看待莫黎,許博一直號不準這根脈。憑直覺判斷,許太太這邊的雷達一直把莫黎鎖定為重點目標,時不時的在男人的日常言談甚至本能反應中掃描一波。
而莫黎那邊正相反,從來不會提到祁婧的名字,就連許博這么粗線條的直男,都感覺到了這種刻意的回避。
說起來,這兩個女人只見過一次,相處不過兩天,話都沒說過幾句,就不約而同的把彼此視為假想敵,這份天敵級別的覺悟,估計全世界的智庫都研究不明白。
態度上,許博打定了至少在肉體上跟莫黎劃清界限的主意,小心謹慎的打好太極。而在內心深處,也始終沒放下那么一絲絲小希望,那就是化干戈為玉帛。
本來就沒什么實質性的矛盾,朵朵那樣來歷不明,心懷騷情的妖精都能跟許太太共侍一夫了。昨夜跟阿楨姐的旖旎風光,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成就的。原則上,莫黎應該也沒什么問題吧?
這個問題,許博只敢在心底弱弱的問問自己,連旁敲側擊的膽量都沒有。
通過朵朵的案例也總結出了一條經驗。這種事,主導權完全掌握在女主人手里,咱能做的,除了唯“婧主子”馬首,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玩火自焚的瞎扯淡。
為了配合許太太的精心打扮,許博也回屋去換了件白色圓領T恤,搭了條寬松休閑褲。想了又想,還是沒好意思換千層底兒的方口布鞋。
兩個人嗑著瓜子兒,喝著茶水兒,一邊看電視,一邊逗著淘淘,享受難得的親子時光。
莫黎電話打的早,人卻遲遲不肯出現。都十點半了,才響起了敲門聲。
祁婧第一時間去開門,進來的卻不止莫黎一個,還有老宋。
“哎呀,峰哥也來了!”祁婧有些意外。
“咋了,不歡迎啊?不歡迎也得先把東西收下,先別樂,沒你們倆的份兒,都是淘淘的。”
老宋是黑龍江人,除了個頭不夠,體量和性格都符合東北漢子的標準。讓他顯得有點兒像斯文敗類的是一副金絲眼鏡和全往后梳的裝逼發型。
祁婧的小嘴兒也不是白給的,讓過老宋粗壯的熊軀,順勢拉住了莫黎的手,“哪兒敢啊,我們是受寵若驚,想請您大駕都不敢開口,今兒是沾了莫黎姐的光了!”
老宋嘿嘿一樂,把手里的七八個大紙口袋往許博手里一塞,抹了一把汗,“嗯——我聞出來了,西湖龍井啊!我說弟妹,你可真知道疼人,偷摸伺候男人這么好的茶,這回我也沾沾光!哈哈!”說著坐沙發里給自個兒倒了一杯。
進門之后,莫黎都跟在老宋身后,沒說一句話。許博的目光不由往她身上撩。
這夫妻倆其實符合最萌身高差。莫黎身高181,穿上走臺的高跟鞋,老宋的頭頂夠不著她下巴。
今天她不僅沒穿高跟鞋,身上的打扮,好像跟祁婧約好了似的,走的是萃取了純植物精華的休閑路線。
細青格子襯衫配藏青七分闊腿褲,外面套了件經典款的淡綠色風衣,值得注意的是,腳上蹬著跟風衣同色的小皮靴。
依然是明麗的短發,依然是魔鬼的身材,依然是優雅而自信的微笑,唯一讓許博感到不同的是,她安靜的跟在男人身后的那份溫柔恬淡。
許博知道她近視,今天沒戴眼鏡,可能眼鏡是隱形的吧,順便把許先生也看成了隱形的。視線跟許太太熱絡的交流著。
等脫了外套,換了鞋子來到沙發旁,莫黎第一時間就被沙發上的“小王八蛋”給吸引了。
“誒呀,這就是淘淘吧!誒呀哈哈,太可愛了!誒呦呵呵,你看他笑了,來,再給伯伯笑一個!”
莫黎捉住淘淘的小手一抬頭,剛好對上祁婧的笑臉,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幾秒,又低頭端詳。
“真的是你生的,你倆的眼睛一模一樣!”
祁婧被搞的好氣又好笑,點頭應對著,望向自個兒男人。許博把莫黎關注淘淘的表現看在眼里,再看妻子的反應,心里隱約多了一層思量。
對莫黎,說不上了解得多全面,但許博自信,兩人之間有那種可以稱作知己的感覺。對方心里想什么,即便猜不透也能感知得到。
莫黎又不是個像朵朵那樣習慣隱藏自己的人,對事對人都敏捷而率真,所以,任何一點反常,許博都能輕易捕捉。
不說今天造訪有些突兀,老宋跟來算不算意外,光是莫黎看見淘淘那份稍顯過頭的熱忱就透著一股不一般的味道。
剛要落座,就聽莫黎喚他:“許博,快去把我買的小衣服拿來給淘淘試試!”
“誒呦,我說親愛的,你行行好吧,折騰我一上午沒夠,這會兒又來折騰小家伙,回頭你再給折騰感冒咯!”
老宋的話音兒雖然帶著不耐煩,卻也有點兒低聲下氣的無奈。莫黎一聽不好意思的咬了下嘴唇。
“那……那我就比比還不行嗎?快,許博,都幫我拎過來!”說著又轉向祁婧,“都可漂亮了,我挑了一早上呢!”
許博趕緊把那七八個大紙口袋拎了過來,堆在沙發旁。仔細一看,可了不得,大口袋里面套著小口袋,足足有幾十套小衣服。
衣服和孩子,女人的兩大人生主題撞在了一起。這下兩個女人算是找到了共同的事業,簡直比自個兒逛時裝店還情緒高漲。
許太太剛剛還曲意逢迎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兒。不僅連連稱贊莫黎不愧是世界名模,挑衣服的水平一流,還主動配合著打開了空調,把淘淘剝得光溜溜的,一套一套的試穿。
欣賞著史上年齡最小的時裝秀,許博跟老宋面面相覷,端著茶杯一時連合適的話題也找不著。
可能換衣服消耗比較大,沒試幾件兒,淘淘打了個嗝兒,扎著小胳膊朝媽媽使勁兒。祁婧看了下表,俏臉一紅,“誒呦,該喂奶了,走咱們去里邊兒。”
莫黎先是一愣,立馬積極響應,斂起沙發上的衣服,跟著去了臥室。
聽見房門關上,老宋才放下茶杯,“許博,找個地方抽根兒煙唄?”
許博立馬會意,引著他進了書房。剛想去抽屜里找煙,老宋擺了擺手,屁股一沉,坐進了沙發里,打了個手勢,讓他也坐。
“看出來了吧?”大拇指往隔壁一比,“想要孩子想了一年多了。你記不記得在雁棲湖那天中午,非拉著我去歇歇?那兩天排卵期……”
許博追憶著,恍然一笑。
“本來這事兒呢,跟你小子說不著。今兒個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藏著掖著,前些日子,我去體檢了,不育。”
老宋兩手一攤,聳了聳肩,像是在講別人的段子。許博點了點頭,印證著自己之前的懷疑判斷,沒做什么夸張的反應,繼續聽著。
“誒呀,把她鬧心的呀,整天撅個嘴兒,見不著笑模樣。你們認識得早,應該知道她是多想得開的人吧?可這件事兒上,就過不去了。每次我去看閨女,她情緒都特別不好。”
許博點著頭,表示理解。
“本來呢,今天我沒打算過來,早起突然冒出個想法。”老宋說著眼珠子一瞪,“我先聲明啊,真是臨時想起來的啊!”
“嗯嗯,你說。”許博點頭。
老宋臉皮兒一抽,帶著點兒不好意思,“你看啊,你這情況呢,我基本了解。那淘淘跟你沒血緣關系,這將來肯定還得生一個……我這想法可能不太成熟啊!你看……能不能……過給我?”說著,手掌一舉,“那什么,你先別急著表態,這事兒我也還沒跟莫黎打招呼,就是想先跟你通個氣兒,看有沒有這個可能……”
老宋磕磕絆絆的說完,身子壓過沙發扶手,用探尋的眼神盯著許博。
在許博心里,宋其峰是個既是兄長又是老師的存在,是他事業起步的領路人,地位在某種程度上,是比二東大春這些兄弟要高的。
無論從職業成長的角度,還是個人關系的層面,他都特別愿意跟這個職場上公認的牛人多親多近。
過繼這種事他都愿意去嘗試,足見困擾之深。而且,能第一時間跟自己通氣兒,也表達了足夠的尊重和信任。
但在這一刻,許博仍然感受到了某種冒犯,甚至莫名惱火。難道,睡了人家老婆,終于到了還債的當口么?看今天莫黎的表現,真不知情么?會不會……
沉默片刻,許博不及細想,只能先讓自己冷靜,憑直覺盡量排除了這些心底的雜音。
不,不是的!這種感覺無關尊嚴,不論道理,更跟虧心的恐懼無涉,它只是一種本能的抵觸,卻像被極其鋒利的刀片兒在心頭劃了一下,疼得格外清晰。
這清晰的疼痛讓許博立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這個家里,他是責無旁貸的守護者。無論缺了誰,就算有人想把奧巴馬領走,他都舍不得,更別說是淘淘。
再生一個,還會有那么漂亮的大眼睛嗎?還那樣能吃能睡不哭不鬧嗎?還會在大年初一降生,哭得那么響亮嗎?即使再生一個,比淘淘漂亮,可愛,好玩兒的,那也不是淘淘了不是嗎?
淘淘不管是誰的血脈,他都是獨一無二的,他的名字叫許一寬,是祁婧懷著無比復雜的心情取的。
這個聽起來特大氣的名字,包含著一個母親,一個妻子,一個女人最柔軟的心思,幾乎融入了她的生命,也是獨一無二的。
真要把淘淘送給別人,對許博,或許還只是傷心難過,對祁婧來說,就是活摘了她的心肝!這個女人在他心里寶貝得連句狠話都舍不得說,怎么忍心讓她痛不欲生?
“這不可能!”
許博維持著聲音的平穩,語氣卻斬釘截鐵。老宋臉上一僵,好像被他的眼神燙到了,瞬間不好意思的笑了。
“也是,也是,光看你們倆的甜蜜勁兒也不可能,是我考慮不周,考慮不周哈!”
“峰哥,”許博誠懇的叫了一聲兄長,“其實我覺得……你這個想法,莫黎她應該也不會同意的。”
“是是是,是我病急亂投醫,老糊涂了,呵呵……”
老宋也自知理虧,自嘲的笑著,眼珠子掃了一圈又轉了回來,“誒?那你看這樣行不行,讓莫黎先認個干兒子,這樣她心里也算有個寄托……”
許博心里暗笑,你大爺的,還是TM自個兒媳婦自個兒知道心疼,根本沒把我們“婧主子”當人。
不過話說回來了,不知道心疼自個兒媳婦兒,整天惦記別人家媳婦兒的,那還叫男人嗎?
“這個嘛,問題不大,雖然已經有人把名額占了,不過我保證能給爭取過來,擎好兒吧您吶!”
許博一邊大包大攬的保證,一邊給唐卉道歉,對不住了哈,誰讓你沒搶先注冊呢!忽然又想起件事兒,好奇的問老宋:“對了,我聽祁婧說,莫黎不是有個干女兒叫什么……”
“谷麗古黎?”
“對對對,這名兒起的。”
“那是谷云生的丫頭,本來認我當干爹,莫黎那是沾我光。沒想到,沒怎么搭理過我,嘿,跟她賊TM親!”
“哦,谷總的千金啊……”
許博對沒見過面兒的小姑娘沒什么興趣,不過是借著谷云生把話題引向了跟業務相關的話題,順便找出了半盒煙,兩人邊抽煙邊聊天。
一根煙功夫,阿楨姐敲了敲門進來問是不是開飯,兩人才離開書房。
許博見主臥的門還關著,便過去叫,抬手剛想敲門,就聽見里面莫黎磁媚的嗓音叫得像只發春的小野貓。
“嗯——嗯哼哼哼……”
上次車震的時候,干那么猛也沒聽她這么騷浪的叫過,這姐兒倆在里面玩兒的啥姿勢啊?還沒等反應過來,門里面緊跟著傳來祁婧“咯咯咯”招牌式的豪邁笑聲。
“二位奶奶,別玩兒了嘿,開飯啦!”許博放下胳膊,嚷了一嗓子。
沒過一會兒,莫黎紅著兩個雪地梅花似的小臉蛋兒踱了出來,手里捧著個玻璃奶瓶兒。祁婧跟在后面,推著個從沒派上用場的嬰兒車,淘淘像個小肉墩子似的被安排在車里。
“老公,我讓淘淘認莫黎姐當干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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