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博站在門外,掛斷祁婧的求救電話,收起手機,正看見海棠走進電梯的背影。深灰色的西服套裙剪裁精當,把她的腰身修得纖秾合度,每一條曲線都恰到好處。
不到半年,這丫頭已經從公司前臺的小花瓶搖身一變,成了銷售部的一名主管了。雖說有許博在后邊使了點勁兒,到底還是得自個兒爭氣。光看業績排名,就一點兒也不給這個新轉職的姐夫丟臉。
只是,天有不測風云。廣州之行讓她跟大春的婚姻出現了危機。
這一個多禮拜,許博很少碰見她,更沒見過從前總掛在臉上那甜甜的笑了。多好的丫頭啊,整天愁眉苦臉的,太辜負大好年華了。
無奈,自己的身份并不方便去開解她的憂慮。或許這事兒,還是得請夫人出馬啊!不過,許太太這會兒還沒下蒸鍋呢,先等等吧。
開門走進辦公室,掃了一眼人群中同樣悶悶不樂的大春,許博暗暗搖頭苦笑。身為過來人,他明白是分是合,只在一念之間,可下決心之前,會經歷一個特別難捱的過程……
協調完各部門的工作,經理們散去,只剩大春還愣在座位上沒動。
許博知道他是有話說,要說什么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急著問,給他杯子里續了水,端起自己的杯子,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等著。
大春全名李彥春,是許博同校同專業的師弟,比他低兩屆。因為校友關系,畢業一到公司就跟許博認識了,再加上意氣相投,經常下了班一起喝一杯,最初,大春是在研發部搞技術的。是許博覺得他不該滿足于當一名工程師,才拉他過來跟自己干。
在許博眼里,大春是個管理型的人才,善于從全局視角考慮問題,對成本和效率具有近乎天生的敏銳神經。
很快,在許博開始主導的幾個項目里,大春就發揮了他團隊管理者的潛力,給許博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兩人的關系也一步步變得親密,成了公司里攻無不克的黃金組合。
雖然道理上講,在職場中沒有真正的友誼,只有永遠的利益。許博對此也很是認同。但是,大春的存在明顯是個例外。
兩個人的默契是在一次次關乎團隊利益的并肩戰斗中發掘和磨煉出來的。之所以用發掘這個詞,是因為許博覺得在了解這師弟之前,就在心里有了某種直覺的認可。與大春的共事,只是逐步的證明了這一點而已。
大春是那種很看重原則,也善于利用原則辦事的人。
所以,許博并沒有對他目前面臨的婚姻困境過分樂觀。雖然該說的都說了,也相信他能用心琢磨,但是,如果什么問題都能靠一張嘴幾句話解決,世界早就和平了。
「哥,你跟嫂子……挺好的?」
「滾犢子,跑我這兒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是你心里有個彎兒拐不過來吧?」許博笑罵,心說你小子根本想象不到你哥跟你嫂子好倒什么程度。
大春搖頭苦笑,寬闊的額頭愁云密布:「我這一個禮拜都睡沙發,連臥室都不敢進,特別害怕看到她脫衣服……」
許博端著水杯沒做聲。雖說時過境遷,那種彷徨無措的感受依然能夠體會。
剛剛發現祁婧出軌時,回到家也不知道把自己放哪兒,該怎么互相面對。除了工作,就是找兄弟喝酒,最怕經歷的就是兩個人獨處的分分秒秒。
就好像原本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被摳了出來,怎么也放不回去了,可是,必須面對的那個人還是那么熟悉,臺詞就在嘴邊……
讓許博記憶尤為深刻的是一個發現,或者說更像一個魔咒。
無論是在監控視頻里,還是面對面分不清恩怨情仇的糾結中,許博那時好像忽然發現,祁婧是那么的美。
如同天然的寶石被打上了最亮的光,比從前的任何時候都更美,更撩人。
是被男人徹底滋潤了,放開了?還是所謂距離產生美?又或者只是自己即將失去的當口產生的覺悟?
許博說不清原因,但這種感受一直延續至今,并不是虛幻的。尤其是昨天晚上,祁婧簡直像是一只傳說中的狐仙靈魅,一個眼神就能抽走男人的全部精血骨髓。
女人自然不只是性的靈媒,但相對于男人,她們才稱其為女人,在兩廂求歡的過程中,才能煥發最本色最真實最直接的,可以觸摸品味的美。
毫無疑問,海棠也是個打不得折扣的小美人兒,如今在大春的眼里,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許博還不好判斷。
「……一看見她脫衣服,我就想起姓吳的那小子摸她的腰,她的腿……還有他們在床上……」大春的聲音很低,有些像喃喃自語。
「你看著她的時候,是什么感覺?注意我是說感覺,不是聯想。」
許博覺得,男人需要面對的多數事情都需要理性判斷,但對于女人,不一樣。大春是個優秀的管理人才,很少感情用事,但現在,換個角度或許能豁然開朗也說不定。
大春不知在尋思啥,被問得一愣,「穿……穿衣服的時候?」話一出口,才覺得似乎不妥。
「還有不穿衣服的時候啊?你小子不是不敢看嗎?」許博不是不肯放過調侃兄弟的機會,實在是想活躍下氣氛。
大春臉黑看不大出來變色,苦笑著「哼」了一聲:「我TM像中了邪了,她只要給我個笑臉兒,表現得像個女人,我立馬就想起她對不起我,想起她是不是對別的男人也那么笑,也TM那么溫柔。」
喝了口水,大春眼神兒盯著杯口,似笑非笑,繼續說:「可等她去衛生間洗澡,我TM居然忍不住趴著門縫偷偷的看。你見過偷窺自個兒老婆的么?」
許博差點把一茶杯的水都吹出來,憋著笑說:「好看嗎?」
大春把手里的筆往桌子上「啪」的一丟,小眼睛翻了翻:「我挑的媳婦兒,能不好看嗎?可老子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看看姓吳的那個雞巴德行,陰得跟個娘們兒似的!逮住機會我TM廢了他!」
許博想起自己也曾經憤憤不平,滿腦子暴力念頭,要給姓陳的好看,還是被老宋勸住了。
其實,直到現在,他也沒完全放下報復那孫子的心思,不過,老宋的一句話他聽進去了。那就是,從長計議。
不過,要不要報復和眼下要解決的問題是兩碼事。夫妻之間,只要感情還在,最需要的永遠是溝通。這比什么都重要。
「冷靜!可別干傻事啊!一碼歸一碼。」
許博忽然發現今天這「冷靜」二字已經成了口頭禪了,心中一動,「女人啊,關鍵時候還是盼著自個兒男人拿主意。你MBA都拿下了,連一個女兵都帶不好,說出去可夠丟人的啊!」
許博還沒說出「重在溝通」的話,就看見大春不好意思的笑了,要TM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哥,說實話,你跟嫂子的事我親眼看見的,可怎么也沒法讓自個兒相信,你們……真的沒事兒了?」
許博這下才明白,剛剛的開場白不是拐彎抹角,而是直奔主題。這小子是壓根兒不信自己跟祁婧破鏡重圓,感情還歷劫彌深這回事兒。
你妹的,難道老子一直跟孩兒們演猴戲么?還TM玩兒家丑不可外揚那一套不成?看來這人啊,看別人的熱鬧是一回事兒,真讓他去理解相信,是另一回事兒。
許博感慨了。
而下一刻,當他對上大春的眼神,從中看到那渴望中的惴惴不安,笑了。
這小子是在等一個答案。
迷途中的人總希望能找到某種依憑或者參照的,他盼望的該是一個肯定的答案吧?
「給你個建議吧!」許博收起笑容,鄭重的說:「剛才我看見海棠下樓了,應該是去了售樓處,你現在就再去偷窺一次,離遠點兒,多看一會兒,問問自己心里的感受。」
看許博收起不著調的嘴臉,再次強調什么「感受」,大春緩緩的站起身來,若有所悟。
剛想說話,又見許博堅定的點了點頭,便閉了嘴,嘆了口氣點頭回應著,拿起文件夾將信將疑的走了出去。
回到辦公室,把工作簡明扼要的做了交代,坐都沒坐就下了樓。
「感受,什么感受?這許副總高升沒幾天,越來越神叨叨的了。」
不見頭尾的車流浩蕩喧囂,大春勉強抵抗著連日失眠帶來的昏昏然,活動著僵硬的脖頸,一邊開車,一邊腹誹。
這些天,他心里除了憤怒和恥辱沒別的感受。
可是,坐在辦公室里能干什么呢?既然有人給了建議,說的跟錦囊妙計似的,走一趟就當散散心好了,反正也已經臨近午休時間了。
羅曼花園售樓處幾乎是透明的,里面工裝整齊的工作人員走來走去。因為是工作日,來看房子的并不多。
大春把車停在路邊,透過落地窗玻璃看見海棠正坐在電腦前瀏覽著什么。
她的頭發好像是新做的,是那種蓬松又利落的短發,跟她圓圓的臉蛋兒很搭。自從離開前臺進入銷售部,她的衣著和發型就不再花俏,走起了OL路線。
一直以來,大春沒指望過海棠分擔一份家里的開銷。他覺得,那是男人理所當然的責任。每天下班能看見她甜甜的笑臉,聽她一遍遍的喊老公就心滿意足了。
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海棠給他吹枕邊風,說再也不想做迎來送往收發快遞的使喚丫頭了。
可大春并沒當一回事。憑她高護專科的學歷,公司哪個正經職位也做不來。還是先湊合干著,說不定一半年就有孩子了。兩家父母都不在身邊,到時候還不是得辭職么?
沒想到,人家突然之間就在銷售部拜了個師傅,干售樓員去了。
不難猜到,是許博在后邊幫了忙。大春自然表達了謝意,卻仍對老婆的雄心壯志不以為然。
在職場上,女人終究是弱勢群體。家庭才應該是她們的事業。那些存心要跟男人爭天下的女人,不是丑的沒人要就是天生的女漢子,讓人望而生畏不說,出人頭地沒掙到,家庭也給耽誤了。
這時,海棠站了起來,跟一位走過來的同事說話。大春聽不見說什么,只看見她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海棠個頭不高,畢竟是北方女孩,被筆挺莊重卻剪裁精當的西服裙一襯,更顯亭亭玉立。
脖子上奶白色的絲巾跟深色的外套對比起來,素潔高雅,透著成熟干練的職業范兒。就連白里透紅的娃娃臉上的兩個原本膩甜膩甜的小酒窩兒,也盛滿了貴氣,扮起了充滿親和力的高級。
一股突如其來的陌生感撅住了大春。那笑臉曾經是他每天都要捧著親吻的,無比的馨甜適口,可那氣場他從未留心過。
從前幾乎把她當閨女一樣的寵愛,看慣了撒嬌耍潑,古靈精怪。從來沒見過她笑得這般驕傲,克制,還不失溫柔。
是她變了,還是自己根本就不曾真正的了解她?
讓大春覺得陌生甚至吃驚的,自然還有一個禮拜之前在廣州的酒吧里刷新的認知。那種仿佛直接擊中心臟的痛苦糾結,把一切都打亂了,從精神到肉體,煎熬至今。
那晚,從洗手間回來,就看見了姓吳的背影跟她靠得那么緊。她是笑著打開那只咸豬手的,那眼神中的曖昧意味只有關系夠特殊的人之間才會有。
大春雖然自認是個直男,卻并不傻。隨后的沖突中,也一直保持著清醒。拳頭砸在那雜碎的臉上,立馬就揮出了第二下,第三下。到現在他也覺得打少了。
然而,回手打在海棠臉上的那一巴掌,立馬就后悔了,可他不想道歉。
后來,海棠跟他認錯。那些開房的細節她不說,大春也想象得出,他沒興趣知道,只想問個為什么。
可海棠只一個勁兒的說對不起,說是老鄉,禁不住糾纏一時糊涂。盯著她抿緊的嘴唇,臨危不懼的眼睛,大春只有失望。
海棠從前也跟她講過那些前男友,高中的,大學的,都有。誰沒幾段兒青春懵懂,年少無知的歲月呢?大春甚至興致勃勃的聽她講。
在床上的時候,偶爾會聊到很多讓人血壓升高,非色文不可描述的細節。
大春也只當她生性調皮,權當增加情趣的調味劑,一邊狠狠的干她,一邊不能免俗的問跟自己相比誰厲害。
海棠總是故意刺激他,不是說高中那個粗,就是說大學那個長,惹得他發瘋發狂,干得她嗷嗷叫著討饒。
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個放蕩的女人,背著自己偷人,還是個從結婚之前就勾搭上的小白臉兒!這個女人到底還隱藏了多少秘密?
大春盯著車窗框住的俏麗身影,覺得自己跟她相隔越發遙遠。
這時候,有個女孩遞給海棠一盒盒飯。她一個人走到窗邊,撿了張沒人的桌子坐了,打開飯盒,拿起筷子,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
大春隔著車窗看她,雖然很遠,卻很真切。她的眼睛真是又圓又大,小鼻子是翹的,總會讓人忍不住在鼻頭兒上勾一下。
可是,看了半天,也沒見有一粒米一根菜入口。
大春看著她,她看著面前的空氣,沒人知道,他們臉上掛著同一副表情。同樣面帶憔悴,郁郁寡歡。
許博讓他來看什么呢?感受什么呢?除了糟心,難道還有別的……
大春不想看見她認真工作的樣子,即便那樣子實在很耐看。也不想看見她食不下咽的樣子,那滋味兒并不好受。
他到現在也沒問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對待自己,這么對不起自己,他不想聽她痛心疾首的道歉,更不愿意看見她淚流滿面的哀求,太難受!
難道,這份難受就是許博讓自己過來體會的么?
正發愣,海棠似乎感應到了什么,扭頭望向窗外,立刻站了起來。
大春像個盯梢被發現的特務,在海棠沖出門口的時候已經加大油門駛入了車流,從倒車鏡里看見她跑了幾步,慢慢停下站定,面目漸漸模糊。
開出一個街口,大春才有意識的讓車速盡量慢下來,發現自己的心竟然「砰砰」的跳個不停……
海棠站在臺階下,目送著大春的車,直到完全看不見了,才轉回頭。借著抬手理過鬢發的動作,用尾指勾過眼角。
這些天,他總是這樣躲著她。不責備,也不原諒,卻比打罵她一頓更讓人難受。
回到座位,重新拿起筷子,海棠覺得喉嚨里墜著一塊石頭,只就著紫菜湯咽了幾口米飯就放下了,拄著下巴發呆。
那天祁婧建議她跟大春坦白,把所有的過往都說出來,以表明誠意。可是,當她聽完自己的故事,也沉默了。
大春的脾氣,恐怕沒誰比自己更了解了,犯了錯再交代什么都怕是雪上加霜。
所以,除了跟吳浩的來往過程,海棠什么也沒多說,只恨自己蠢,心存僥幸,沒想到對大春打擊那么大,自己的心也那么痛。
后悔已經晚了,只有求得他的原諒,無論他提出什么要求,怎么懲罰她都認,即使必須走那一步,也無話可說。
「也許,像我這樣的人就不配享受美滿幸福的婚姻,即使遇到了可心的男人,也留不住吧?」海棠不無灰心的默念著,思緒回到了故鄉那座落后的小縣城。
海棠的父親年輕時是開出租的,母親是縣醫院的兒科醫生。在她還沒上學的時候,母親借著一次進修的機會,跟著錦州一家大醫院的醫生跑了。
小海棠聽見父親在電話里歇斯底里的喊:「你TM給我等著,看老子會不會一輩子開出租!」
后來,父親把車賣了,盤下一家門面房,開了家小超市。一個人起早貪黑的苦干了幾年,店面越來越大,雇的人越來越多,家里也換了帶電梯的大房子,卻始終沒接母親回來。
海棠上高中那年,父親的超市已經占據了商業城整個的地下一層,出入人們都喊他海總。
在海棠眼里,無論是身子骨還是精氣神兒,父親都當得起海總的稱謂,越來越帶著意氣風發的勁頭兒。
而在家里,父親洗衣做飯,收拾家務,樣樣精通周到。有時候,連她的小內褲都是父親洗的。
沒有母親的日子,父女倆過了十來年,也沒什么不舒心。
高中離家不遠,父親還是給海棠辦了住校,說是為了鍛練她自立。周末回家,海棠發現家里有了女人的痕跡,有幾次,還讓她給撞見了。
父親讓她叫X姨,她就乖巧的叫了。
那些女人……沒錯,是那些女人——雖然不是成群結對出現,卻用不了三個月就換人了——目光都有些不自然的躲閃,卻又笑得很開心。
海棠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父親生意做得不錯,可這么多年一個人也夠難的,直到這時候才開始找女人,都是在顧及她的感受。
如今她大了,懂事了,該體諒父親。
對于這些女人的存在,父親并沒有刻意隱瞞,有時候也會叫上她一起吃個飯,唱唱歌什么的。
這些X姨們,有的是美容院的老板,有的開服裝店,有的還是小學老師。海棠不好打聽她們是不是單身,至少在表面上,跟父親在一起都是規規矩矩的,好朋友聚會的感覺。
海棠不傻,知道這些大人在自己面前最會裝,若是一般的好朋友,怎么每次只出現一個呢?
海棠只是不太明白,父親為什么不給自己找個正兒八經的后媽,卻跟這些女人曖昧不明,牽扯不清。
唯一讓她感覺良好甚至有點兒羨慕的,就是X姨們都一個比一個會打扮,一個賽一個的漂亮。
一次周末,父親被一個電話叫走了,書房的電腦沒關。海棠正好想下載幾首正火的神曲,發現父親的QQ里頭像不停的晃。
那一刻,海棠點開了潘多拉的魔盒,窺見了另一個成年人的世界。
聊天記錄里,肉麻的情話雖然土,每個字都撞擊著海棠稚嫩的心臟,刺激得她血脈倒流,腦袋發昏。
那些女人個個都取了引人遐思的名字,有的還發過來體液與毛發混合的特寫,看得海棠心驚肉跳,渾身發燙。
從他們聊天的內容了解到,父親居然還拍了視頻。沒費什么力氣,海棠就找到了那些隱藏的壓縮包,可惜都加了密。
父親的生日,自己的生日,父親的車牌號,電話號碼……一個個的試,全都不對。
看著那些用網名編寫的文件名后面動輒十幾個G的標注數字,海棠雙頰酡紅,心里像長滿了罌粟花。
正巧,電話響了,是母親打來的。
母親跟那個野男人定居在錦州,據說還在一家醫院工作。這些年,每年都會來看她兩三回。見面的機會少,電話倒是經常打。
等海棠開始明白大人的事,也能體會一些母親的心思了。她是想盡量的彌補吧?不過,海棠的心里怎么也跟她親熱不起來。
每次的聊天都沒什么營養,不過是一個詢問一個作答,吃的好不好,功課累不累,成績怎么樣……海棠知道她也問不出更深入的,每次都像背誦標準答案一樣,索然無味。
臨掛電話的一瞬,海棠心頭一動,問了句:「媽,你生日幾號啊?」
當一排排的視頻文件鋪排在面前,海棠激動之余,竟無法形容自己心里翻騰的是什么滋味兒。
「老海同志,你竟然還忘不了她啊!真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你拍這些東西又是鬧的什么妖呢,難道留著給她看么?」
那是個名為「落落」的文件夾。點開視頻,迎面就是父親的腦袋,把海棠嚇了一跳。他應該是在調整角度。
這時,門鈴響起,父親離開了。畫面里呈現的是父親房間里的大床,充足的陽光照進來,一切都亮堂堂的無比熟悉。
開門的聲音響過,卻沒聽見有人說話。海棠調大音量,才隱約聽到不可名狀的動作帶起衣料的摩擦聲,還有女人壓抑的輕哼。
瞬間,海棠的呼吸就不再順暢了。
沒過多久,高跟鞋叩擊地板的聲音震耳欲聾的傳來,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體闖入畫面,男人已經全裸,女人還穿著一件白色繡花襯衣,下半身只剩下一條可有可無的丁字褲。
父親呵呵笑著被女人推倒在床上。那女人跟著手腳并用的爬上去,跪在父親腿間吭哧吭哧的喘著氣,吮咂之聲一刻不停。
整個白得耀眼的屁股正好撅在海棠面前,那纖細的布條只能擋住中間的嫩芽,發達的唇瓣和濃密的毛發上一片粘膩液光。
海棠正慨嘆這女人居然有這么大的屁股,怎么長的?忽然眼前一晃,女人輕叫一聲,已經被父親按在身下。兩條長腿從男人的腰側伸出,高高舉起,尖銳的鞋跟肆無忌憚的招搖晃蕩。
女人的笑聲被喘息打斷,貓叫似的打嗓子眼兒里撒著嬌。
海棠被黑白分明的四條大腿驚嚇得瞠目結舌,眼睜睜的看著那濕漉漉的布條被一根手指勾走。還沒來得及看清肉穴的形狀,一根漆黑猙獰的大肉杵在上面一揉,「咕嘰」一下肏了進去。
「嗯啊——」
那一聲酥到骨頭里的浪叫能讓海棠記一輩子。
整整一下午,海棠坐在那一動沒動,一身又一身的出汗,像發高燒打擺子一樣,兩腿酸軟,腰身僵得生疼,握著鼠標的小手一陣接著一陣的顫抖,眼睛卻瞬目不移的瞪著屏幕。
害怕父親隨時回來,海棠只戴了一只耳機,可那些X姨們的叫聲仍舊像毒藥一樣,讓她全身麻痹,心慌氣喘,幾乎忍不住要跟著一起叫喚起來了。
開門的聲音響起,海棠飛快的關閉了視窗,跌跌撞撞的沖進了衛生間。
剛坐在冰涼的馬桶圈兒上,下體立時傳來一股說不清是酸是麻是熱是癢的異樣感覺,根本沒等她反應過來,「嘩啦」一下,噴了一馬桶。
「嗚——」
海棠一個沒忍住,叫出了聲,趕緊用手捂住。父親在外面問,她慌亂的回了句拉肚子,身子癱坐在馬桶上,小肚子一抖一抖的喘氣兒。
自打記事起,父親就以一副待人隨和,溫厚可親的樣子示人。別的司機上路罵罵咧咧,滿嘴牢騷臟話,父親從來不會。
后來做買賣,更是和氣生財,與人為善,很少見他發脾氣。遇到煩心事兒,最多喝了酒蒙頭早睡,誰也不理。
那天以后,父親在海棠眼里的形象變了。
在視頻里,海棠仿佛看到了一個帝王走進了自己的后宮。
父親的身材并不高大,但體魄健壯,起伏的肌肉把微黑的皮膚繃得光潔油亮。那雙大手握住不同形狀的奶子,仿佛把玩私人的收藏。
最觸目驚心的是父親的家伙,怕是比海棠的小臂還要粗,直挺挺的從身體中部撐出去,像極了睥睨疆場的一桿黑鐵槍。
X姨們無一例外的成了最乖順嬌寵的貍貓,使盡渾身解數的逢迎討好,卻都被擺布得伸腰撐胯,撅臀獻乳,最后被肏干得涕淚交流,鬼哭狼嚎。
一名淳樸敦厚的老司機,到了床上竟成了一尊威猛霸氣的天神。這樣的沖擊在海棠的心中劈波斬浪,摧枯拉朽。
再看父親背影時,十七歲的少女心,似乎已經懵懵懂懂的領悟了男人的雄奇偉岸。而每每與父親面對面,海棠都控制不住莫名的羞澀與慌張。
自此,直到上大學之前的每個周末,海棠都會像完成家庭作業一樣,找機會打開父親的電腦,把一周的更新拷貝到手機里。
這些熱辣鮮活的視頻給她開設了一門無比生動的性教育課,也讓她開始深入探索自己的身體。
首當其沖學會的就是自慰,因為視頻里不僅有激烈的肉搏,也有你儂我儂,情趣游戲,自然也有完整的自慰教學示范。
只練習了幾次,海棠就再次體驗了性高潮的震撼,情狀跟那天在馬桶上發生的有些類似,身體的反應卻直接強烈得多。
那層膜就是在一次自慰中不小心弄破的,只疼了一天,流的血比月事少得多。跟帶給身體的快樂比起來,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唯一讓海棠感到不安的是,每次偷偷的干壞事兒,都不自覺的幻想著父親的樣子。
不知道有多少次,在狂亂的夢境里被父親牢牢按進床墊里,承接他毫不留情的沖刺,驚醒時,床單早已濡濕了大片。
漸漸的,海棠就不滿足于自己動手了。她已經幾乎完全探知了性的秘密,開始在每次看完視頻后羨慕X姨們欲仙欲死的享受,心驚肉跳的渴望一個男人,一個像父親那樣壯實強悍的男人。
這時候,小濤進入了她的視野。
小濤是高二才來班上的體育插班生,練長跑的。身體健碩而敏捷,一笑就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他家里開了個健身房,海棠借故說想減肥,讓他幫忙給點兒建議,一來二去的就混熟了。
或許,海棠并沒意識到,潛移默化中,自己從X姨們身上學會了很多,包括留意男人的目光。
從小濤躲閃的眼神兒里,她早知道這小子對自己有意思。而海棠姑娘格外看中的,是他那一身的肌肉。
至于減肥,她身上除了一天比一天顯山露水的胸脯和屁股,一點兒都不肥。
那是暑假里一個悶熱的午后,海棠躲在房間里把放假前「更新」的所有視頻都復習了一遍,小褲褲換了兩條,可身體里的焦躁比窗外的蟬鳴更擾人。
父親敲門說出去談生意了,囑咐她出門帶鑰匙。她差點兒沖門外喊,又去找那些騷女人,去了就別回來!
躊躇良久,還是編了個借口。只一個電話,小濤就來了。去開門的時候,海棠光著腳,純棉吊帶睡衣里什么也沒穿。兩個突出的蓓蕾在雙峰之間撐起一道棱線,驕傲得旁若無人。
客廳里的真皮沙發被曬得有點兒燙。當海棠被按倒在上面的時候,「啊」的叫了一聲,正好裝作被嚇到了,其實心里幾乎壓不住那莫名的激動。
小吊帶一下就被撩了起來,卻沒有帶來一絲清涼。
小濤的動作沒輕沒重的,按得肩臂生疼。那胯間的家伙,也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可他眼睛里熾熱的火光海棠喜歡。雖然沒有父親的凝練深沉,但絕對是男人才有的。
從來沒被男人撫摸過的肌膚一片片的酥顫嬌悚,氣息和唾液一瞬間就不夠用了,海棠只覺得嗓子眼兒里像著了火,卻不得不沒命的喘。
腦子里不斷回放著視頻中X姨們應對時勾魂攝魄又游刃有余的眼神,可自己的胳膊腿都像木乃伊一樣不聽使喚了。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其實是害怕,身體已經被撐開繼而貫穿,那根棍子像烙鐵一樣燙!
「啊——」
根本忍不住啊!海棠幾乎用上全身的力氣叫了出來,仰起脖子大張著嘴,半天沒緩過來。
那種又熱又脹,被強橫撐開的感覺是手指的插入無法比擬的,海棠一下子就理解了「她們」在那一刻幾乎漾出水來的目光。
這就是做女人的滋味兒嗎?用最柔軟嬌嫩的器官承受堅硬孟浪的入侵!
海棠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慌,整個身心都本能的朝那根辨不清形狀的家伙包裹過去,雙腿不自覺的勾住了小濤的腰。
一種無法抵擋的渴望剎那占據了整個身體,海棠一把摟住男孩兒的脖子,發癡一樣望著他,心里幾乎在喊——動一動啊,求你動一動,快點兒!
小濤僵直的迷茫只持續了一瞬,屁股像馬達一樣動了起來。海棠只覺得身體像是突然被動開啟了另一種超負荷運轉模式。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怎樣的感覺,根本來不及想,更說不清楚。肉與肉奇異的摩擦產生的電流瞬間接管了一切,包括本就繃緊的聲帶,一聲比一聲高亢的叫喚。
那叫聲怎么也無法跟一個花季少女聯系起來,直像一只受了傷的小野獸被按在砧板上,并沒有好心人來疼惜救治,只有殘忍的頑童拿著棍子一下又一下的捅她的傷口……
「啊!快……再快點兒……噢——使勁兒……啊啊啊——」
腦子一片混沌,仿佛著了魔。如潮的快感吞沒了初試鋒芒的小海棠。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像個小娼婦一樣寡廉鮮恥,只死死抓住一個念頭——這就是我要的!
以那個不知羞恥的洞穴為中心,整個下半身都又酸又癢,又麻又爽,胯骨幾乎被撞碎了,絞緊的雙腿不停的哆嗦,可是還不夠!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不夠,還差什么,只是覺得必須再快,再深,再用力!
「她們」!
是的,「她們」得到的不只是這樣而已,遠遠不止!
「她們」一個個全都被干得腰肢扭絞,渾身大汗,左躲右閃,哀哀告饒。
她親眼看見「她們」眼中煥發的異樣光彩,像敬畏天神般卑服,像重獲新生般喜悅,像洞房花燭般幸福……不對,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洞房花燭!那眼神兒絕對是死心塌地的愛了!
海棠緊緊摟住小濤的脖子,覺得自己正在緩緩起飛,卻又瀕臨崩解,喉嚨里的嚎叫把自己的耳朵震得「嗡嗡」響。
就快了,再來!再快點兒……爸爸……像爸爸那樣,我要你——「哦哦,不行了……」一直拼命的小濤突然猛挺幾下,向后抽退。
「噢——」男孩佝僂著身子,擼動著下體搖搖欲墜。
抽離帶起了一剎難以割舍的痙攣,海棠劇喘著,只覺得肚皮上像被灑了蠟油,更有幾滴噴濺到乳房上。
雙腿間的勇猛和扎實一下子消失不見,讓她不自覺的并起大腿,卻怎么也合不攏仍然濕熱的空虛。
低頭看了看身上斑斑點點的殘精,顧不上清理已經把手伸進了腿心。那里還在像撤了火的粥鍋一樣不停的溢出滑溜溜的淫液。
可指尖在唇瓣間揉了兩下就知道,怎么也喚不回那被狠狠刺入撐滿的痛快了。
小濤曬然一笑僵在臉上,以為拔出來再射已經足夠爺們兒,沒想到被表情怪異的女孩看得心頭發毛。
「對……對不起,海棠……那什么,我先走了啊!回頭再來找你……」沒等說完慌里慌張的提起短褲,奪門而逃。
海棠坐在沙發上愣了半晌,一股怪味兒刺醒了鼻腔,忙抽了幾張紙巾擦拭,才發覺竟出了一身透汗,身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直到站在浴室的花灑下被溫熱的水流覆蓋,身子里那股說不清是憋悶還是空洞的感覺才漸漸消解融化了,可是心口上仍聚集著一團越纏越緊的亂麻。
水流漸漸失去了溫度,海棠才從浴室里出來,正擦拭身體,開門聲響起,父親回來了。
不知怎么,莫名的委屈一下逼出了淚水,差點兒就那么光溜溜的走出去。一顆心「砰砰砰」跳了半天,才穿起了文胸底褲。
純棉的內衣服帖的呵護起女孩兒家隱秘的部位,總算帶來了一絲安定。海棠一聲不響的爬上自己的小床。
那天晚上,她夢見了媽媽……
第二天一早,小濤的電話就打來了,說到了樓下,不知道能不能上來。
朝陽把草坪晃成一片金綠的毯子,小濤的白球鞋焦躁不安的踢過草葉兒。海棠穿了雪白的小背心兒和牛仔短褲,悄悄站在男孩兒身后,背著手瞪他。
小濤并沒有鄭重其事的求她做女朋友,只說天太熱了,帶她去吃了冰淇淋,然后兩人手拉手去了健身房。
上午健身的人不多。在一間僻靜的更衣室里,海棠被脫得光光的放在洗手臺上,糊里糊涂的獻出了自己的初吻。
撫摸著男孩兒健美的胸肌,她沒有小鹿亂撞,也不再欲火中燒,只是有點兒喘。低著羞紅的脖子,伸手去捉那胯間昂揚的家伙。
比父親的小太多,可握在手里的觸感還是讓她心慌,很熱,也很硬,還一跳一跳的。根據昨天的記憶,光這樣已經撐得那樣滿了,如果是……
「昨天……你是……第一次嗎?」
小濤的手爬上她的胸脯,那里發育得格外健康盈滿,需要手指完全張開才勉強掌握。峰頂上粉紅的小豆粒兒幾乎是透明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撞進他的掌心里。
「嗯——」
分不清是舒爽的呻吟還是模糊的應答,海棠攀住了男孩兒的胳膊,無意識的往自己懷里拉。
不知是因為換了地方,還是面前的女孩太美,不想錯過每一寸晶瑩雪潤,小濤比昨天冷靜許多,一邊撫摸,一邊親吻:「那……怎么……好像沒……」
「要你管!」
海棠羞極了,刁蠻的打斷他,并不躲閃,而是抬頭盯著小濤反問:「你好像挺熟練嘛,都跟誰啊,我認不認識?」
「哪……哪有誰啊?」小濤矢口否認,只對兩只紅眼睛大白兔愛不釋手,「我都……都是自學的。」
海棠本就不在乎他說的是真是假,被揉得身子陣陣發軟,小腦袋里又開始煮粥了。正不知說什么,雙唇又被叼住,目光正對上男孩熾熱的眼神,呼吸更深更急。
她喜歡那眼神,喜歡那種男人對女人的渴望,亟不可待的欲求。越是心急火燎,越讓她血脈賁張。
把小濤的家伙引到穴口的時候,海棠才發覺自己從里到外的濕透了。
「啊——」
這次的進入緩慢而堅決,伴隨而來的叫聲也格外悠長滿足。海棠雙手搬住男孩兒的肩膀,頭頸微仰,睜大眼睛,死死勾住男孩的眼神兒。
那里面是水是火,是浪濤還是巖漿,每一瞬間的變化都讓她神魂激蕩,如醉如癡。
小濤堅持的時間比昨天長得多。武器霸氣劉三吾妖氣。海棠歡快的浪叫和洶涌的騷水也一刻都沒斷過,然而,不知怎么,總覺得缺了點兒什么似的,悄悄渴盼的高潮并沒有到來。
濃精播撒在小肚子上,小濤抽了紙巾笨拙的清理。海棠歪頭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蠻可愛,「唉,就是學習成績總墊底,不過,自己也不是學霸……」
「小濤!拿一張三號樓的戶型圖給我!」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把海棠的思緒拉了回來。一個身材瘦高娃娃臉的小伙子答應著從身邊走過,牙齒也很白,就是太瘦了點兒,肯定沒有小濤那一身腱子肉。
海棠收起飯盒,又往窗外望了一眼,車水馬龍的街上空空如也。
「十二點多了,也不知道他吃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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